中概股的至暗时刻

春天来了，万物复苏，又到了适合。。。暴雷的季节。

一周前瑞幸咖啡经不住浑水的做空之后，后续可能的调查攻势，选择自爆，并发动技能：甩锅。

我们在《瑞幸挥刀自宫，你看懂了吗？》 说到，瑞幸的造假可能会给中概股蒙上一层阴影，往后可能会有更多的中国企业遭到质疑。

有时候质疑就是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直接。
4月3日，瑞幸事件刚发生没两天，“当红炸子鸡”跟谁学发布了2019年财报。跟谁学上市不到一年的时间，股价最高翻了4、5倍，风头一时无两。
但是由于财报里没有标注“无保留意见”的审计结果，在网上引起了广泛的争议（后来公司澄清上市不满一年享受萨班斯法案豁免）。并且此前公司也遭遇做空机构Grizzl做空。
Grizzly发布了一份五十多页的做空报告，质疑跟谁学夸大自身财务指标，刷单，老师背景作假，涉嫌关联公司利润转移等等。
即使跟谁学去年营收翻了4倍，利润翻了10倍，也挡不住投资者的疑虑，股价反而大跌20%。
今日早间，跟谁学创始人、董事长兼CEO陈向东在个人朋友圈否认做空报告“黑料”说，一直到今天，诚信依然是跟谁学最为珍贵的核心价值观之一。不过似乎网友都不买账。

另外昨晚（4月7日），研究结构Wolfpack Research称爱奇艺在2018年上市之前就存在造假行为，且上市后持续造假。通过尽职调查预计爱奇艺虚增了2019年营收达80-130亿人民币，占财报营收的27%-44%，而且该公司虚增了约42%-60%的用户数量。此外，浑水称它帮助了Wolfpack Research调查爱奇艺。
受此影响，爱奇艺股价盘中一度下跌超14%，CEO龚宇深夜发文回应：邪不压正。（爱奇艺尾盘翻红，收涨3.2%，算是对于做空的回应。）
还有今天凌晨，好未来教育发布公告称，在例行的内部审计过程中发现了某些员工夸大旗下“轻课（Light Class）”销售数据，制造虚假合同。好未来立即向当地警察报告，该雇员已被当地警察拘留。消息一出，好未来盘后股价暴跌，一度跌去25%。
好未来是继瑞幸之后，第二个主动自爆的选手。

显然，瑞幸造假事件的影响已经开始发酵，外国投资者陆续质疑中国公司的数据，中概股正面临史无前例的严厉审视。
受做空影响，不少中概股也纷纷下跌。

一、为何集中暴雷？

为什么做空和自爆都凑在这个时候？
难道真的是因为春天来了，万物躁动？
当然和春天没什么关系，但是不得不说由浑水开始，这个做空时间点选的很好。
今年全球市场受到疫情扩散叠加石油暴跌影响，全球经济衰退几乎是板上钉钉。
选在宏观风险上行的大趋势下做空，无疑风险是比较小的，就算被打脸，也亏不了太多，赚的可能性很大。可以说赔率高风险还低。
并且在这次的疫情下，中美矛盾加大，能够打击一家热门中概股，不说为美国做贡献，至少可以激起更多美国市场对于中概股的不信任。而在市场信任度继续下行的情况下，做空机构更容易浑水摸鱼。

先拿最有把握的瑞幸开刀，派人在981个瑞幸咖啡门店里数人头、检查小票；把瑞幸的所有高管、董事的个人资料翻个底朝天；雇佣了92个全职员工和1418个兼职员工调查瑞幸；累计收集了25843张购物小票；对瑞幸门店拍摄了11260小时的监控视频……
用了最笨的方法做了最真实的统计。
浑水这份做空报告瑞幸的审计机构肯定也看到了，年报至今还没消息。过不了审计一关，后续的检查和集体诉讼更没戏了，只能选择自爆。
而自爆和做空凑在一起，是因为这时候正是财报季。
公司造假负责审计机构基本也得完蛋，曾经的“五大”会计师事务所现在只剩下四大就是因为这样。现在这个年报季的节点，在舆论和关注度这么高的情况下，审计机构不得不为自己的名声和饭碗考虑，加大审核力度！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方，这次就没那么容易了。
原本心存侥幸的企业，只能自己想办法消化掉之前不合规的地方。
于是自爆的自爆，甩锅的甩锅，元气满满的元气满满。。

二、中概股狙击手 —— 浑水

有的人觉得做空机构是借助情绪，恶意做空，从而获利；有的人觉得做空机构是资本市场的啄木鸟，专注拆解金融骗局。
那么，近日一连串做空事件背后的浑水，到底是什么样的机构呢？
浑水成立于2010年，其创始人卡尔森·布洛克从小就非常喜欢东亚文化，12岁就幻想到中国淘金。他的中文功底非常深厚，从"浑水"这个取自"浑水摸鱼"的名字，就能看出一二。
2005年，法学院毕业的布洛克来到了上海，在一家律师事务所任职，同时调研中国的商业机会。在调研的过程中，布洛克还出版了一本书 -- 《傻瓜也能在中国赚钱》，书中详细的讲解了如何在中国开公司，对未来充满了憧憬。
然而，不了解当时中国国情的布洛克，很快就栽了跟斗。
兴致勃勃的布洛克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商业尝试 -- 开办一家名为BOX LOVE的仓储公司。但是，在经营的过程中，与中国的官僚机构和客户打交道让其焦头烂额。期间甚至被侵吞租金的园区经理威胁，要将他赶出园区。
2010年，BOX LOVE在布洛克努力经营5年后，濒临破产，布洛克本人也花光了几乎所有资产，并背上了沉重的债务。这个时候的布洛克，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30岁中年男人。
还好，上帝关上一扇门，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。
布洛克在上海经营生意的时候，同时还会为经营小型证券公司的父亲做一些调研。2010年初，在父亲的授意下，生意失利的布洛克开始调研东方纸业。
调查期间，布洛克通过实地考察工人的数量、运载货物的卡车进出量、工人的宿舍环境、关联客户的情况、生产线的工艺等等，判断东方纸业在收入、资产、库存等多个方面存在夸大行为，其股票价格应该低于1美元。
而当时的东方纸业，股价高达8.4美元。
调研之后的布洛克和父亲反馈公司毫无价值，应该做空，但是其父亲经营的是帮助基金经理做多的业务，不会做空。
这个时候，布洛克脑筋一转，决心自己做空，从此开启了中概股的黑暗做空史。
布洛克组建了一支拥有各行业背景多达10余人的调查小队，还额外聘请了多家事务所的律师作为外部顾问。在对东方纸业的报告中，浑水用了"强烈卖出"、"骗子"等字眼，指控东方纸业的诈骗和造假行为。
东方纸业骗局被拆穿后，无法对问题正面回应，只能以布洛克是非专业人士为理由进行辩解。此后一个月，浑水连续发布了六份针对东方纸业的报告，东方纸业股价遭到腰斩。
2010年7月初SEC（美国证监会）介入开展非正式调查。尽管三年后，SEC表示调查结束将不采取任何执法行动，但是东方纸业的股价遭受重创，再也没有恢复。
2018年，东方纸业无奈更名"互联网科技包装股份有限公司"。

从此浑水一战成名。
此后，浑水还做空多家公司，包括辉山乳业、分众传媒、圣盈信公司。其中辉山乳业因为财务暴雷被摘牌，分众传媒私有化回A股上市，圣盈信公司股价几乎归零。
布洛克也成为一名掌管1.5亿美元资产的基金经理。
回顾浑水的调研方式，不外乎是实地调研，调查供应商、调查关联方等等。
像这次调查瑞幸，就用了数人头、收集小票、拍摄视频等方式。
看起来非常简单，并没有什么高深的秘密。
比很多大券商、大投行的分析师，动不动就是专家调研、公司调研，出入富丽堂皇的会议室，结交高大上的CEO、董秘，调整深不可测的模型简单多了。
但是，这种接地气，实事求是的方式，不就是最好的调研方式么？

三、启示

打开浑水的主页，上面有一段话：
Doing the Work Wall Street Won't.（做华尔街不做的事情）

由一杯咖啡引发的事件，让中概股都惴惴不安。尤其还没有发过年报的，估计都在咒骂瑞幸。短短一周，一连串的暴雷，中概股信任崩塌，这无疑是中概股的至暗时刻。
不得不说，不论是中概股还是非中概股，有造假的企业，但肯定也有踏踏实实做事的企业。只是造假成本太低，过程太容易，没有足够的监督力度，等到泡沫自己破裂，可能十年八年都不一定等得到。
以前国内对做空机制有个刻板印象，觉得做空是一个破坏市场的行为，会毁掉一些大好形势，甚至制造危机。比如索罗斯狙击英镑，泰铢，甚至做空港币。
但通过这一次做空机构的监督和威慑，确实抓出了一些蛀虫。
在海外上市的中概股在造假的路上可能还只是弟弟，A股的造假许多案例当真活久见。
曾经有人总结过，要干好金融，不需要MBA的学历，不需要CFA证书，只需要你足够聪明，
而且没有良心。
所以我们也需要做空机制，让其在监管触角暂不能及的角落，充分调动民间力量进行监督补位。
有“浑水”来“搅局”，也能让唯利是图的“企业家”们，更加敬畏市场，给真正做事的让出道路。
也许我们的市场，需要更多像"浑水"一样的清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