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所有员工，都能如同网易身患绝症的员工一样，在遭遇“暴力裁员”之时，拿起武器利用舆论力量，倒逼企业以正视听来维护自己的权益。更多的员工，在被动地做出努力。11月27日下午，朱辰晓在得知自己的老板出现在合肥市经开区管委会时，立刻启程，匆匆忙忙赶赴现场。

他们是生鲜电商呆萝卜杭州总部的员工。20日公司宣布资金链断裂之后，短短一周时间，每天犹如过山车。为了讨要两个月薪资与说法，70多位杭州区域员工，与呆萝卜CEO李阳从下午五点僵持到凌晨三点，一无所获。

（受访者供图）

3590万工资成空头支票

“这有人事的同学吗？你该给大家说说！说说我们一个月发多少的工资！”

“把我的车卖掉，用这个钱发工资！三辆车一共500万，我再拿90万！现在就让司机把车开过来，驾驶证都给你们，十天之内工资给大家发了！”

11月27日，从合肥的经管委到呆萝卜的合肥总部，呆萝卜CEO李阳被合肥的员工层层包住，在员工大声的质问中，李阳阵阵情绪，言至激动处，将手中的矿泉水瓶，哐哐哐的砸在桌子上。他向在场的合肥表以决心，自己从周一开始，每天9点到公司，就是为了解决问题。合肥员工工资他努力解决发掉，一共590万，他计划将自己名下三辆车卖了。

即使在宽慰员工的情况下，他也毫不隐瞒杭州的工资是个巨大的窟窿。“本来是想把车卖了，但是杭州工资太高了，真发不起，两个月工资3000多万。”李阳在现场说道。

当天下午5点后，杭州员工陆续抵达。“整整10个小时的对峙，李阳只有两句话：要不我破产，现在公司账上100万，你们5000个人去分。要么等公司发展起来了还你们钱。我们顺话提议破产，李阳反悔不愿意签字。”杭州员工朱辰晓说道。

28日凌晨3点多李阳准备开车离开却被员工困住。一个小时后，一名自称供应商的人士带来10多个人，带走了李阳，此后李阳再也没有出面，卖车也没有了下文。

发工资的期限从最初的20日到半年，现在给出的债转股方案，变成工资一年内偿付，每个月还1/12。

呆萝卜在安徽、江苏、河南、湖北四省19城拥有1230多门店，拥有3000多名员工。相对幸运的是南京以及马鞍山的员工。“南京马鞍山已经决定关闭，我们在政府监督下，变卖了当地资产，像南京变卖了280万仓库冻品，用于员工发工资。”在记者获得一份现场谈判录音里李阳说道。

“断臂”杭州

“职场就是自己选了个工作，就不要抱怨，赶紧止损。”呆萝卜杭州负责人CTO刘峰，变相在钉钉工作群里告诫杭州研发中心员工，抓紧离职。

11月20日，本是杭州员工发薪日。公司向所有员工发出一封欠薪邮件，表示公司目前出现融资困难，本月薪水将延迟20日发放。“20号发不出工资我们都还不是特别清楚具体情况，以为只是资金周转困难，没有要爆雷的预兆。”

另一名杭州员工李倩告诉《科创板日报》记者，当时他们更关心医社保怎么补上。22日他们正常上班，刘峰在员工面前声泪俱下诉说公司面临困境，杭州员工才意识到公司问题的严重性。

很快，事态崩塌的程度超过员工想象，一周时间内，工作权限被收回，工资再次延迟6个月发放，宣布杭州区产研团队就地解散，甚至，公司桌椅以及办公场地因租金到期全部被收回。

27日他们赶赴合肥之后，从李阳口中就已获知，公司高层早已获知杭州窟窿堵不上。杭州高层一直在拖延员工。在杭州员工未赶到合肥之前，还有人散播杭州产研强制关闭APP，导致公司无法继续运转，更没钱给合肥员工发放工资的舆论，让两地员工对立。

更匪夷所思的是，刘峰当晚拍了几张杭州办公地点的照片，发了一条长朋友圈：呆萝卜杭州中心正式关闭，且员工已安置妥当。同一时间，杭州员工围绕李阳讨要说法时，刘峰在合肥的员工群里，建议：“该报警报警，搭理他干嘛”。

这两件事一下子击垮了杭州员工的情绪。“我们307位员工，被扫地出门，没有赔偿，还欠着薪，连员工最关心的社保断缴。”多位呆萝卜员工情绪十分激动。

2.9亿的大窟窿

天眼查数据显示，呆萝卜运营主体为安徽菜菜电子商务有限公司，该公司成立于2015年10月，注册资本为500万，法定代表人为执行董事兼总经理李阳，同时为大股东和最终受益人。根据其股权结构，李阳为最大股东，持股90%。该公司曾获三次融资，投资方包括：晨兴资本，高瓴资本等。

《科创板日报》获取的内部录音显示，刘峰在解释公司状况时透露，在11月20日前两周，李阳就在为融资奔波，但是“由于经营指标不够理想，投资方不愿意进来。下一步计划是合肥之外的所有城市统一关闭，率先让合肥恢复经营。”

呆萝卜一共融资1.02亿美元。李阳曾公开表示，这笔融资花在了用户拉新、团队扩充、门店扩展和供应链建设上。可是，李倩算了一笔账，“平均每个月1.1 亿以上的GMV流水，用户拉新一个月费用大概是GMV的2%，即每月200万，整个杭州300多人的团队一个月工资1000多万，合肥590万，门店扩展目前都是合伙人模式，由合伙人投资交付押金入股。我们通过团队同等工作时长的线上运营和转给合伙人的线下零售。”1.02亿美元，也就是近7亿人民币如何烧完的，李倩始终算不清楚。

一位现场代表计算过，当前呆萝卜窟窿可能达2.9亿。其中供应商货款1.5亿、门店充值金额5000万、合伙人保证金5000万、员工工资以及补偿金为4000万。

但李阳否认了融资的钱挪作他用。

“公司一共融了1.02亿美金，这些钱100%用于公司的日常经营中去。如果挪作他用，我早就跑路。我们出现事故第一时间，主动联系经开区政府，将杭州与合肥的数据库交出，并将账务交给经侦。每一轮融资都经过四大会计事务所审计，账务非常正规。”

在整个谈判过程中，李阳也一直强调，合肥的业务一定运营下去。“运营的前提是必须发工资。公司还有2000-3000万标品，都是足够可以偿付工资，情况没有大家想象那么糟。”最后，他还个人做出承诺，不离开合肥、不离婚、不转移个人财产。

但是此时已经没有员工能信任他了。

“他还口头承诺3-10天发工资，但让他写书面承诺，被个人拒绝。”

“1230家门店，合肥有500多家店，从公司盈利模式的探索上，合肥确实是执行最深的，但是是接近盈利还没有盈利，很难东山再起。”

“合肥总部很少有人再上班了。”

杭州的朱辰晓说道，他们表示，杭州员工已经在西湖区法律援助中心完成援助登记，劳动仲裁方面方面，下周一律师开始上交材料。

然而，“我们提交材料律师第一句话，就是别抱太大希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