壮年学书剑，他日委泥沙

周末到汕头闲逛，中午去中山公园的街边小排档吃饭，点了蚝仔烙、银鱼烙、豆腐鱼烙、普宁豆干，四碟才43元，汤还是免费的，两个人吃得简直要扶墙而出！

潮汕人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对食物的研究上，整个产业链就显得极为高效，街边小吃既美味又便宜。

蚝仔烙、普宁豆干

 本来想多住一晚，在这个历史名城的拥挤的社区里体验更多俗世的享乐，但陪着我的人让我浑身不自在。

他对我很殷勤，很小心地伺候我，但他只要一开口，我就很难受。他说的话无非就是：“这个菜很好吃的！这个茶很好喝的！外面那些东西很贵的！多走路对身体有好处的！”他可以把这种简单的言辞不停地重复下去，就好像婴儿在学说话一样！ 想想世界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？他脖子上的那个肉球真的能叫脑瓜吗？

 下午从汕头坐公交回南澳，天气晴朗，海面平静，沿路的春光和美景，让人陶醉。

在南澳的公交上，我身边坐着两个老人，都是北方口音，听不出具体是哪个省的，看上去很体面，说是一天当中已经走完了五个景点，想回酒店，却上错了车，一个劲地指责司机，说司机骗他们上车，骗他们多给钱。我听得好恼火，但也不出声。车上只有四五个人，就他们俩在这里一唱一和地发牢骚。这时，身后一个本地人出来告诉他们，说公交车只能在固定的位置停靠，不能怪司机。那个老头子却扭头朝别人吼起来，叫别人闭嘴。我实在忍不住了，就说：“你们自己上错了车，可以随时下去。”他竟然又吼着要我闭嘴，还说：“你要我下车？你给我二十块钱，我们马上下去！”我差点大笑起来，要是我口袋里真有二十元的话，我真想让司机停下来，把他们扔在路边。这让我又一次想起网上流传的那句话：“老人变坏了还是坏人变老了？”

坏人变老了

想想这些从小喊着万岁长大的可怜虫们，外表虽然装扮得很体面，他们甚至还自以为是人生赢家，其实都他妈一群贱+B！再想想今天那些在“正能量”的迷+药中成长的晚辈，等他们变老的时候，也同样可怕！

其实我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可怕！

随着年纪的增长，我已经变得越来越冷漠，越来越残忍了。年轻时期，一腔热情，满怀壮志，结果四处被人骗。等我下狠心把自己骨子里的同情、责任、道义和自尊都抽掉之后，我反而成了猪民眼里的成功人士！ 

公交车上遭遇的这么一个场景，让我心里堵了一个下午。 直到晚上，我骑摩托车去兜一圈回来，内心才平静下来。我又想起我儿子！我在家里对儿子不满，出门在外又对陌生的老人不满，这个世界难道是故意在跟我作对？还是我自己出了问题？ 既然我对这个猪朝充满失望，又何必要去纠正他们？又何必为这些人生气？反正多数人注定都只能像低等动物一样活一辈子！

晚上，躺在床上翻看杜诗，又品味起那一句：“壮年学书剑，他日委泥沙。”

老杜的诗，从初中开始就让我痴迷。当年我一边放牛一边在心底反复吟诵：“癫狂柳絮随风舞，轻薄桃花逐水流”，手里悄悄着捏一本《千家诗》，还生怕让那些背着扁担锄头的乡亲们看到。后来我收集过老杜的很多版本，摘录精选过很多老杜的诗句。到今天，我最喜欢的杜诗却只剩下这么几句：“哀歌时自短，醉舞为谁醒。细雨荷锄立，江猿吟翠屏。”

想想高中开始，我每时每刻都在激励自己要多学知识，每一分钟被浪费都会懊恼不已。年轻的我总觉得世界上在没有比无知更可怕的事情。在那种物质极端匮乏的条件下，我排除一切困难，贪婪地吸取各方面的知识，还总是责备自己不够努力。

今天回头一看，这个世界上过得最自信的恰恰是那些从来不学习的蠢货，这个世界上一直企图给全人类定规矩指方向的也是那帮蠢货！而我当年学了那么多的东西，竟然毫无用武之地！

更可悲的是，曾经耗费了我的大好青春学到的东西，其实绝大多数都是伪知识！

今天的年轻人中，那些还在贪婪地学习知识、追求所谓的崇高理想的天才们，他们也在重复我当年走过的弯路，他们甚至还没觉悟到这个社会注定容不下他们的善良和野心。

这个镰刀和锤子治下的恐怖的猪朝，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让天才找不到出路！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让蠢材们像低等动物一样苟活于世！

虽然我坚信这只是一个过渡时代，坚信这个民族最终会走出愚昧，但几代人的理想注定被湮没，个人的尊严和努力在这样的时代变得毫无价值，最终我们也只能跟杜甫一样哀叹：“落日悲江汉，中宵泪满床。”

暮春题瀼西新赁草屋五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