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花也是经济
文 | 老鱼儿
编辑 | 杨旭然
元旦前夕,一则2023跨年的烟花秀预告,让河北省石家庄市的人们喜上眉梢。
然而跨年夜当人们聚集在活动现场欢呼完倒计时后,惊愕地发现所谓烟花只有电子烟花动画,在街边的大屏幕上绽放。
不少人顿时有种“被坑爹”的感觉。
无怪乎人们感觉被欺骗,因为自从去年年底以来,全国有多地已经开始对禁放烟花爆竹政策有所松动,拉高了人们的期待值。
比如大连规定腊月二十三、除夕至正月初七、正月十五每日7时至23时(除夕不限时),都可以燃放烟花爆竹。
山东滨州市则规定除夕至正月初五、正月十五在主城区、县(市、区)建成区可以有限制燃放。山东东营市也规定有7天可以燃放烟花爆竹。
受多地烟花禁令松动的影响,A股上市公司ST熊猫在2022 年12月份收下了9个涨停板。2023年开局两个交易日,又连续收得两个涨停,这可能是资本市场十几年来第一次真正关注起了烟花股。
不过石家庄的“烟花秀”还是给了期待者一个无情的提示:少数松动的背后,仍是多数地区对于烟花爆竹的禁令如山。
自中国“四大发明”中的火药产生之后,中国人就把它用于烟花爆竹的制作之中。迄今,我们仍然拥有着世界上规模最大、历史最为悠久的烟花产业。
只是在近30多年的时光里,中国烟花却始终面临着“绽放”还是“禁放”的两难境地。
这也让中国烟花产业的未来,至今仍然充满迷茫。
01 烟花易冷
在新中国成立,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,中国的烟花产业总体上来说是处于不断发展壮大的进程之中。产业集中度也越来越高,出现了像湖南省浏阳市这样的产业集群。
据相关数据统计,浏阳烟花占据着80%左右的国内烟花爆竹市场份额,国外市场份额更是高达60%以上。浏阳还诞生了中国第一个以烟花爆竹为主业的上市公司。
2001年8月28日,浏阳花炮于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交易(后改名为熊猫烟花,又改名为熊猫金控),实现了企业的跨越式发展。2009年6月29日,浏阳花炮还曾成功实现在加拿大多伦多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。
本以为这会是中国烟花登陆资本市场的开端,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,20多年过去了,熊猫仍然是烟花行业的独苗一只,而且已经被ST。
中国烟花没落的最主要原因,是进入21世纪之后,这项古老的传统遭遇到了现实最严峻的挑战。
就是我们最熟悉的“禁放”。
其实早在20世纪90年代前后,国内就有一些城市开始陆陆续续限制烟花爆竹的燃放。1986年12月,北京市发布了《北京市烟花爆竹安全管理暂行规定》,开始对烟花爆竹燃放采取“逐步限制、趋于禁止”的政策。
在进入21世纪之后,限制燃放向“禁止燃放”不断演变,并在近十几年的时间内,到达了顶峰。
2016年由上海市将禁放范围从内环扩大至外环,被网友称为“史上最严禁燃令”。
根据中国烟花爆竹协会官方网站文章称:截至2018年1月底,全国共有803个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,同比提高81%,其中直辖市3个,包括:北京、天津、上海;省会城市16个;地级城市153个;县(市)城市631个。同时,还有923个城市出台了限制燃放烟花爆竹的政策,同比提高21%,其中直辖市1个,即重庆;省会城市9个;地级城市146个;县(市)城市767个。
对此,国人有着切实的直观感受,在最近五年之内,几乎整个中国都成了烟花爆竹的“禁飞区”。
在这种一片“喊打”的大环境下,中国烟花产业整体发展实际上是较为缓慢的。以熊猫烟花为例,近十年来,企业起起伏伏,几乎没有任何发展。熊猫烟花方面曾向媒体表示,2019年春节期间,北京全市总销量是2.3万箱左右,而在2009年,这一数字是60万箱,十年间缩水九成以上。
主业的萎靡,导致公司急于寻找第二曲线而涉足金融业务,结果反而导致了持续的经营不善。
根据浏阳市鞭炮烟花产业发展中心的数据来看,2015年1-9月该市花炮产业集群实现总产值158.9亿元。国内销售额100.52亿元。到了2022年1-9月,该市花炮产业集群实现总产值159.7亿元,仅比7年前增长0.5%。国内销售额89亿元,比7年前不增反降了11.46%。
而之所以总额略有增长,全都依赖于出口销售额由21.58亿元增加至35.4亿元。
02 墙内开花墙外香
不仅是浏阳烟花,对于整个中国烟花而言,国外市场的“新大陆”给了这个产业一个大大的喘息之机。
2022年11月20日晚上,在卡塔尔世界杯开幕式上,姹紫嫣红、绚丽的烟花秀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。而这些可以打上350米的高空,绽放花朵直径达到200多米的烟花,则来自江西萍乡上栗桐木镇的一家烟花生产企业。
据了解,美国在2020年进口了3.7亿美元烟花,其中中国烟花占了3.57亿美元。据美国烟花协会的数据,全美大型表演中使用的烟花75%都产自中国,个人燃放的烟花则98%来自中国。浏阳市相关部门曾表示,每逢美国独立日,建国庆典或者圣诞节,浏阳烟花爆竹企业的国外订单都会大幅度增多。
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,2021年全国烟花、爆竹累计出口322901吨,金额累计8.05亿美元,分别同比增长19.2%和16.5%。亚洲、北美和许多西方国家是我国烟花爆竹产品主要的出口市场。
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,近20年来,中国烟花爆竹出口数量及金额呈螺旋式增长。华经产业研究院数据显示:2022年仅1-10月中国烟花、爆竹出口金额为100718.8万美元,已经超过2018年的历史最高水平,创下新的出口纪录。
日趋增加的烟花出口消费背后,是世界各国对烟花的喜爱程度和容忍程度都在提升。
今年的跨年夜,澳大利亚悉尼燃放了3.5万发近地特效弹、1.2万枚空中礼花弹和超过10万枚单独的烟火弹,让悉尼上空亮起璀璨的星图;泰国曼谷则燃放了长达1400多米、3万多支的环保烟花表演进行庆祝;美国的纽约、洛杉矶、芝加哥、迈阿密、拉斯维加等主要大城市均举办了多种形式的烟花秀。
虽然说这些秀中的烟火大多来自中国,可中国的技术也并非高枕无忧。国外同行也有在技术上的不断追赶。
2014年10月12日,日本埼玉县鸿巢市商工会青年部在该市荒川河岸举行的第13届鸿巢花火大会上燃放了一枚名为“4尺玉”的巨型烟花,这枚烟花被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为世界上最大的烟花。
2020 年2月8日,在美国科罗拉多斯廷博特斯普林斯镇,Tim Borden率领的团队,成功燃爆了一次长62英寸(1.575米)、重达2797磅(约1.27吨)的烟花,并获得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。
除了消费上的喜爱,更让人意不平的是,中国烟花在文化上也可能面临觊觎。近日,有未经证实的网络传言称:韩国将对烟花进行申遗。
尽管后经考究,此消息大概率为假消息。但与以往韩国对“端午申遗”时面临的指责不同的是,消息一经传出,中国网友反而纷纷表示支持。
主流声音是:既然我们自己禁止,为什么不让别人去重视呢?
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意识到,中国烟花遭遇了在产业发展和文化传承上的双重尴尬。
中国烟花,还有未来吗?
03 文化的呼声
平心而论,中国的“禁放”政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,起到了积极正面的效果。
比如安全问题。这也是一直以来人们对烟花爆竹又爱又恨的“心头病”。
根据公开报道我们来看,在“禁放”并不十分严格的年代,安全事故确实触目惊心:
2005年1至11月份,全国共发生烟花爆竹伤亡事故87起,死亡187人;
2007年10月下旬至11月底,仅一个月全国发生较大以上烟花爆竹事故12起,造成86人死亡;
2009年前11个月,全国共发生烟花爆竹事故79起,死亡169人。
自从“禁放”政策趋严之后,烟花爆竹的安全生产事故得到大幅度降低。“十二五”末(2015年底)比“十一五”初(2006年)相比往年事故起数和死亡人数分别下降76.4%、71.4%。
到2020年,全国共发生烟花爆竹生产经营事故8起、死亡9人,相比十几年前已经是天壤之别。
此外,烟花“禁放”对环境问题的改善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,这也是禁放政策最重要的初衷之一。
但最近,关于对烟花“禁放”政策的议论开始增多,其根源在于严厉政策与文化传承的撞击开始剧烈起来。
中国人骨子里是有烟花情结的,从古代的文人骚客留下的诗词中可见一斑。
中国人最传统的年的传说中,就有用响声来祛除邪祟的美好愿望。所以我们最常描述的过年情景是:“爆竹声中一岁除,春风送暖入屠苏”。
烟花还是中国人庆祝各种节日的不可或缺的环节,否则辛弃疾也不会在元宵节写下千古名句“东风夜放花千树,更吹落,星如雨”。
我们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一向是“取其精华,去其糟粕”,但是对于烟花而言,我们很难从文化中找到它的糟粕之处。
相反,在世界各国人民的心中,烟花代表了一种短暂而又极度璀璨的美丽。这种让人沉醉也易逝的美丽,可以赋予人们种种不同的想象。可以是珍惜时光,也可以是追求辉煌。
从文化本身的角度,我们很难给烟花贴上糟粕的标签,所谓“糟粕”,更多是出于环保、安全事故(包括人、建筑物、植物)方面的考虑。
有媒体评出是世界上最受关注的十大烟火秀,但是遗憾的是,作为烟火的故乡,中国尚无烟火秀入围。
但是中国烟花不应止于在国外绽放,在国内,也拥有巨大的消费潜力和文化需求。在更加强调文化自信和经济发展的今天,烟花再次被密切关注,显得水到渠成。
当然,作为一个产业,其潜力能否被挖掘,取决于两方面:
第一是企业科研水平的提升。是否能在不断保障安全和环保的基础上,给产品以更大的使用空间;
第二则取决于决策者的管理智慧。如何在大众需求和不良后果之间做一个管理平衡,是严防死守,还是合理管控?这是一个需要直面的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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