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代货币理论和财政扩张

一只落水狗突然变成伟岸的狗。

现代货币理论出世迄今三十余年，一直不被主流经济学所接受，但是最近却重新在学界和媒体冒起，触发美国经济学界的争论，其余波向世界各地蔓延。

现代货币理论的核心理念是：货币与财政本是一枚硬币的两面，只要通货膨胀不是问题，根本无需担心政府财政赤字，央行可以通过货币发行来解决财政收支不平衡，主权国家的本币债务不会违约。政府可以无限制负债，财政赤字可以货币化。

这个理论有三个核心思维。1）现代货币体系是政府信用的货币表述。换言之，货币与财政本来就不应该分家。2）主权货币没有名义约束，只有通货膨胀约束。换言之，只要通货膨胀不出现，政府愿意印多少钞票都可以。3）财政政策可以更精准地实现刺激就业和稳定通胀的目标。换言之，央行的功能可以用财政措施来完成。这是一个“天上掉馅饼”的理论，违背常识。

但是全球性的QE政策，突破了央行信贷扩张的道德底线。尽管滥印钞票，CPI通货膨胀却几乎没有出现，这为现代货币理论走向实操打开了大门。货币政策几近弹尽粮绝，现实困境呼唤财政政策，于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理论堂而皇之地登上学术讨论的殿堂，进入政策决策者的眼帘。

金融危机中，财政救市的花费由央行印钞票来报销，这件事已经发生，不过可以用非常时期的非常举措来掩饰。在完全没有危机征兆的情况下，政府赤字通过货币政策来摊销，的确还令人感到难以接受。

但是全球经济放缓之下，新一轮刺激政策已经箭在弦上，终于到了现代货币理论披挂上台的时候了。欧洲央行的政策工具箱几乎空空如也，但是经济却面临衰退的风险，政府和央行官员在大声疾呼放松财政条例，允许各国政府加大公共开支。美国经济遭遇增长放缓，承受竞选压力的特朗普政府正在准备新一轮减税措施，财政赤字已经接近上限的白宫不断向鲍威尔施压，要求减息并为经济刺激背书。至于日本就不提也罢，安倍经济学本身就是现代货币理论的第一个实验平台。

饮鸩也能止一时之渴。现代货币理论的确可以在刺激措施接近弹尽粮绝的时候，为政府提供新的弹药，有利于帮助稳定短期经济，但是其后果是长远的、深刻的。首先，货币的超发会引发通货膨胀，只是可能以物价上涨形式出现，或者金融资产价格上涨的形式出现，最终后果都是颠覆经济的持续发展。其次，无节制的、超低成本的财政赤字，必然扭曲价格信号，挤压民间投资空间，令政府及政府行为失控。再者，货币超发所带来的经济成果分配不均，一般会制造出劫贫济富的效果，制造社会不均与分裂。

货币与财政同体，势必制造出政策怪兽，势必带来长远的恶果。但是潘多拉魔盒正在被打开，财政货币政策双扩张已经近在眼前。

本文原载于今周刊，为个人观点，并非投资建议或劝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