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朗普即将上任,对中国的贸易将带来哪些挑战?
贸易和技术壁垒已成为制约中国制造进一步发展的关键因素,如何打破这一格局?
演讲:中国服务贸易协会会长、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原副会长 张伟
整理/责任编辑:中外管理传媒 庄文静
12月19日,第六届“中国造隐形冠军”长青恳谈会在重庆璧山成功举办。
本届大会以“凝聚中国隐形冠军,激荡人工智能时代”为主题,由中外管理传媒主办,重庆市璧山区人民政府协办,璧山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管理委员会、重庆璧山现代服务业发展区管理委员会承办,北京盛世紫云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执行,重庆绿发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冠名支持。本届大会通过多个平台进行了同步视频直播,吸引了超过一百万名观众在线观看。
大会上,中国服务贸易协会会长、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原副会长张伟围绕“直面极端壁垒,扩大制度性开放是唯一出路”这一主题发表了精彩演讲。
以下为演讲内容精编:
2025年1月,特朗普第二届任期即将开始。
特朗普在第一届任期时,在关税壁垒上,对中国实施了2500亿美元制裁,实际落地的关税水平平均约在15.5%左右。特朗普选择的这一届内阁成员、对华贸易代表是格里尔,是当年贸易代表莱特希泽的幕僚长。从已经发布的许多贸易政策和走向来看,很多思路都是延续了莱特希泽的想法。
毫无疑问,2025年世界贸易结构将发生颠覆性、结构性的变化。那么,这些变化是什么?
对华经贸战略要点
首先,60%的关税意味着什么?实际上,在贸易政策上就三点:
第一,对中国的所有进口的产品,要实行60%的关税。
第二,取消中国“永久正常贸易关系待遇”,并逐步停止从中国进口必需品。
第三,对从中国转口货物加征10%~200%关税,对香港转口货物同样适用。
这就意味着,美国对中国在贸易上的全面脱钩。美国的上一届政府,主要是在科技领域的脱钩,而这一届则是全面脱钩。这一做法逻辑是什么?
莱特希泽(曾任美国贸易代表)披露过一组数据:2001年至2021年,中国通过加入WTO实现财富积累,美国对中国的货物和服务贸易逆差从806亿美元增至3392亿美元,累计达5.39万亿美元。
再看中国GDP的增长,从2001年的1.3万亿美元,增长到2021年的17.7万亿美元。其中,出口对中国GDP的贡献,2001至2021年间,出口对中国GDP的贡献从2720亿美元,增至3.5万亿美元。
这就意味着,中国GDP比如在2021年时,已经占到了美国73%。而莱特希泽(曾任美国贸易代表)在里根政府时就是贸易副代表, 当时对日本的惩罚性关税,也使其GDP占比从73%一直掉到了现在的25%。所以,当年制裁日本的一系列关税措施,如今又用到了中国身上。因此,莱特希泽(曾任美国贸易代表)的极端主张,就是60%关税、取消优惠待遇和10%~200%的转口关税这三大内容。
那么,美国一系列的制裁办法,将会带来什么结果?
我们回溯到2018年,结果如何?
中美贸易摩擦导致美国占中国出口比重大幅下降,从2018年的19.2%降到了16.8%。特别是,2018年前三个季度,还是10%以上的增长,到了2019年就接近零增长。我们2018年上半年的经济增速还保持在6.9,到了下半年就只有5.9,这样的跌幅对我们影响相当大。
2025年,我们面对极端关税,将会面临什么结果?我们现在对美国的出口是5000亿美元,如果美国要全部制裁我们的话,那么它的影响一定会大于2018年。这个结果至少影响我们GDP1%~2%的增长。
那么,美国对中国的遏制目标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?
第一,战略脱钩。美国要脱钩的是,中国在制造业方面最领先的9个行业:航空航天、生物技术、信息技术、智能制造、先进铁路、电动汽车、新材料、机器人技术、人工智能这九大行业。
第二,出口管制。美国的出口管制不仅仅是科技产业,科技产业在上一个四年,对科技产业的脱钩已经出台了。到了拜登政府的“小院高墙”,科技产业已经基本脱钩。这次不仅是科技产业脱钩,同时其他产业也都要脱钩。
第三,全面的平等市场准入。坚持全面的市场准入互惠原则,确保电信公司,如亚马逊、谷歌等在中国市场享受平等待遇,比如包括税收问题等。所以,大到大制造业,小到小跨境电商,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。
第四,美国制定法律以应对中国对其政治社会的各种影响。包括孔子学院及大学捐助等,借此遏制中国。
因此,这些遏制带来的结果,一个走向是影响国内消费市场。特朗普在上一个任期,就开始在能源政策上压低中国的CPI,一方面让中国市场混乱、通货膨胀;另一方面限制我国产业升级,主要是要靠关税手段影响我国制造业,遏制我们的产业升级,而这两方面也是我们的最大特长。而这一走势,在特朗普第二个任期不会改变。
GDP增速放慢是不争的事实
中国的GDP增速放慢了没有?我们对比美国的GDP增速,便一目了然。中国的学者作了一组数字上的比较:
美国2024年第三季度的GDP增速为2.8%,相比第二季度的3%有所回落,但仍维持在较高水平,显示美国经济持续增长但动力略减。美国经济的快速增长,主要归功于强劲的个人消费,其个人消费在美国经济中占比达到70%,而我国个人消费占比不足50%。可见,美国的个人消费增长很快,第三季度的消费增长了3.5%。
我们再来看第二组数据,从1999年到2009年,GDP从9.63万亿美元增长至14.48万亿美元,增幅为50%。到2019年时,GDP再增至21.52万亿美元,增幅为49%。
美国在近20年,GDP能以50%的速度增加,它还会维持在这样一个发展速度上,这是一个基本事实。
那么,中国经济是什么情况?
中国GDP增速显著放缓,2022年微增至17.88万亿美元,2023年下滑至17.79万亿美元;今年GDP总量预计约131万亿人民币,增速5%。中美GDP差距在不断扩大。我们的GDP现在是18.35万亿美元,美国GDP增至29万亿美元,预计到2024年,中国GDP将占美国63.3%。与2005年至2008年间的绝对差距相当。
我们从美国的增长情况来看,还会发现它的高关税和工业化回流措施,并不是美国GDP增长的主要因素。回看美国前40年,特别是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高增长时期,那时也没有高关税。美国真正增长得比较快的时期,是拜登政府这几年,但他说工业回流了吗?也没有。所以,归根到底,美国的增长因素还应该是“石油美元”,还应该是生产性的服务业的增长,这是导致它高速增长的重要原因。
美国的制造业回流了吗?
莱特希泽(曾任美国贸易代表)列举过美国在哪些行业要进行回流。其中,他们最看重的是在能源、核能、太阳能多个领域和研发领域。举例来说,中国是一个能源强国,到了2020年以后,中国14个新的核反应堆在建,美国只有两个;再比如太阳能领域,第一台由硅制成的光伏设备是新泽西1954年发明的,1995年的时候,美国生产的光伏电池占全球总量的45%,日本排在第二,占21%,2000年中国的全球产量仅为1%。到了2019年,中国承担了全球66%的多晶硅产量,78%的太阳能电池产量和72%的太阳能模块化产量,充分展现了中国在光伏产业领域的领导地位。
在稀土领域同样如此。在1960年代,美国主导了稀土元素市场。但90年代,中国启动并迅速占据关键稀土技术生产能力90%以上,并掌握了62%的稀土产量。在汽车领域,2020年,中国生产了2500万辆汽车,远超美国的880万辆。在电动汽车方面,中国控制了全球77%的锂离子电池制造能力,美国仅有9%。
在重工业领域,中国也大幅领先美国,包括船舶、集装箱、钻井平台等,且钢铁产能占全球一半,桥梁建设等也位居先进工业前沿。中国在制造业方面的研发支出,2021年是6210亿美元,美国是5990亿美元,日本是1820亿美元。
目前,美国制造业连续25个月衰退。美国10月的制造业PMI为46.8%,低于枯荣线,显示制造业持续萎缩,且已连续25个月衰退收缩。另外,美国制造业份额下降。自2016年以来,美国工业增加值及制造业增加值在全球中的份额均有所下降,截至2023年分别降至16.2%和17.3%,与首位差距扩大。
相反,中国目前的钢铁产量占全球的56%,发电占全球的31%,水泥占全球的57%,化肥占全球的35%,造船占全球的50%,无人机占全球的74%,工业机器人占全球的51%,这些数据几乎所有的行业、所有的门类制造业方面全部超过美国。
所以,美国用关税很难去遏制中国制造业的发展,中国制造业的优势非常明显。
贸易出路:扩大开放
2024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第一项措施就是提振消费、扩大内需。在谈到贸易时候,连续说了五个开放。归根到底,我们就是要扩大制度型开放。
第一,内循环,服务业提升。我们现在人均GDP已达1.3万美元,恩格尔系数已经低于30%,显示出消费升级趋势;我国的服务业是中国第一大产业,占GDP的55%,而发达国家能占到70%,这说明我们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。服务业是消费的关键领域,其就业吸纳能力要高于制造业。特别是,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是关键,它涵盖研发、运输、信息、金融、节能、租赁、商务、培训、批发等,为工业生产提供保障,促进技术进步。
第二,要全方位加快区域经济发展。对“一带一路”对东盟贸易,特别是中间产品的贸易,要充分利用RCEP原产地规则,通过第三方把产品转移出去。近年来,中国对东盟投资显著上升,2023年创造了251.2亿美元的历史新高。2023年中国货物与服务出口占比提升,东盟成美第一大贸易伙伴。在中美贸易中,中国商品占美国进口市场份额降低,但绝对规模及顺差均增。中国出口企业通过产业升级、贴牌转口等方式维持市场份额,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份额下滑,但非洲市场附加值上升。
第三,跃升高端制造业出口。前三季度,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增长9.1%,高于工业平均增速,产业结构、需求结构和区域结构持续优化,制造业占比提升。信息技术与传统制造业深度融合,推动智能制造工程,实现定制化、自动化生产及低能耗制造,提升效率;全国已培育421家国家级智能制造示范工厂。
第四,加快数字贸易的发展。它涵盖数字产品、数据产品及跨境电商三类;数据价值化、资源化、资产化,推动数据产品贸易为代表的新质生产力增长。数据基础设施是数据资源化基础,需加大投入;算力是数据要素生成的关键,全国算力总规模达246 EFLOPS,数据产量居全球第二,但利用率低。因此,我们的数据资源未充分发挥作用,转化成数据要素的过程复杂,涉及政策、市场和技术。要进一步将数据信息联结起来,靠一个新的网络、新的算力网把它们联结起来。目前在南京紫金山实验室有这样一个确定性网络,它应该是目前成本最低、能够安全自控的确定性网络。中国服务贸易协会也正在和他们进行多方面的合作,在城市进行推广。
当然,数字贸易还涉及一个新的问题,就是数据要素,比如数据资产确权、数据资产入表、数据资产估值和数据价值释放。我们现在做的所谓数据交易,还只是一些企业之间的场外交易,还没有大数据中心之间的交易。
第五,补齐税收制度短板。这与企业联系更为紧密。2024年11月15日,我们取消和下调了268种产品出口退税,退税额达到1,278亿元人民币。在2024年12月5日,财政部对政府采购本国产品的标准,给予了20%的优惠。我们2023年全国公共采购的总额是46万亿,相当于全国GDP的36%。也就是说,我们自产自销的产品,特别是工业产品,如果要内销就要寻求国内的优惠价格,这对企业是实实在在的影响。
对于出口企业来说,要参与到国内内循环中,这就需要企业时刻关注国内的价格变化和税制度的变化。出口企业必须进行调整。另外,服务业,我们的退税制度只规定12类可退税,包括软件服务,但能够真正实现退税的行业,深圳做了一个调查,仅有3%才能够退税,这个比例实在太小。
第六,CPTPP的突围。这是一个全球最高标准的自贸协定,现在是以日本为主导。而我们加入进去,会面临着大量工作性和制度性的调整。
所以,我们现在要考虑制度性的开放比过去步子迈得更大。比如说,这里面有三项对中国的挑战:第一项,劳工制度和独立工会条款;第二项,市场化;第三项,开放信息和数据。目前,相关部门正在继续按照CPTPP有关程序,与各成员开展深入沟通交流,积极推进加入CPTPP进程。稳步扩大制度型开放,主动对接CPTPP等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,是方向性工作。
(根据演讲内容整理,已经本人审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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